傍晚的江面起了层薄雾,阳光透着雾亮的发白。陈皮看到那群小孩跑过来的时候,将手里的毛竹竿正了 正,将脖子缩进麻衣里,不得不说江风很冷,他靠在一棵树上想着那个奇异的梦境,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呢 ?
孩子们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陈皮,这个乞丐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时间了,没有看到他钓 上一条鱼来,又是整天睡觉,连鱼竿都没有提起来半分过,要饭的不在市集转悠已经够懒,在江边钓鱼都 这么懒,他们的父母早已对他们议论过了。
有人指着陈皮用当地话在骂他,嘲笑他,陈皮没有发火,江边讨生活的人口音很杂,他也听不太懂, 无谓这些人说什么。
“啪。”一颗石子打在了陈皮的身上,不知是谁起头先下的黑手,好几颗石子都打在了陈皮的头上。这 些孩子从八九岁到十二三岁不等,与其说下手不知轻重,不如说都是下了死手,他们看陈皮就像看街上的 老鼠一般。可等到这大老鼠转过头时,又都吓得落荒而逃。
只有一个孩子还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有几颗被同伴塞进来的石子,怔怔地看着陈皮,然后……丢 出了一颗石头。
“啪”很近的距离,却完全打不到陈皮身上,陈皮看着他傻呆呆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却比其他孩子都要 好,便抄起了手,道:“石头打不到,你可以尝试用银子或者铜钱。”
那孩子眨了眨水亮的大眼睛,竟然真的从腰间掏出一袋钱,却“噗”地一声丢进了水里,他看了看那 袋子沉入水里的钱,又看了看陈皮,便继续用石头丢他。
陈皮忽然伸手抓到了他的后领,那个孩子此刻仿佛才感受到危险般,想要逃跑,却被陈皮提起丢进了 水里。在江畔长大的孩子,水性都不错,这个傻子也不例外,他扑腾着想起来,又被陈皮一脚踹翻进水里 。陈皮每一脚都用了死力气,慢慢的,这个小鬼就开始翻白沉了下去。
陈皮无趣的回到自己刚才靠的树边,收起了竹竿,竹竿非常沉,显然下面的鱼饵非常重,提起之后整 根鱼竿都压成了弓形。他把鱼饵拉出水面拖到岸上,猛看去,那是一大坨混合的东西,有石头,有头发。 其实这是一具体内塞着石头的腐烂的尸体,他刚刚从远郊的乱葬坟里找到的,尸体有辫子,不知道是清遗 还是女性,头发很长,陈皮将这些头发打成各种圈结,无数的螃蟹脚缠绕在头里圈里,被一起带了上来。
陈皮一只一只把螃蟹摘了下来,顺手拗断螃蟹的钳子,用边上的柳树条扎成三串蟹链,掰断的钳子则 像瓜子一样装进衣兜里,抓出一个来就生嗑,同时将尸体重新踢回进江里。
新鲜的蟹rou在他嘴里绽放出美妙的味道,陈皮看见那个孩子的头又一次从江里冒了起来,长而浓密的 睫毛上挂了几颗晶莹的水珠。这个孩子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其实十分出众,只是可惜他太傻了,被冻 冻的脸色发白,却连哭都不会,只会傻呆呆地看着他。
水面离岸沿有一臂的距离,他已经没有力气爬上来。只能抓着岸岩下一些乱石。陈皮冷冷的看着岸下的 脸,这个世道傻子是活不下来,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傻子,结局只会比普通的傻子更惨。陈皮想着就想动脚 ,那傻子却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手上捧着shi漉漉的钱袋。
陈皮的脚在空中一滞,他拿起了那个钱袋,在看见那傻子露出的笑容时,又一脚狠狠地把他踩进了水里 ,再没有露头。
陈皮扛着竹竿,啃着嘴里的螃蟹,在夕阳中往城里走去。江边那群跑远了的孩子似乎发现那傻子没有跟 上来,纷纷“陈少爷”“陈少爷”的叫着。
哟呵,还是个少爷呢?陈皮心里觉得好笑,那些孩子在看见他的时候又朝他丢石头,陈皮完全不甚在意 ,轻轻掂着钱袋里的重量,这应该够他等到第一个雇主上门了。
陈皮走到城郊外沙湖边的一座庙前停下,这庙属于归根教的道场,其教义偏属邪教,这些年间兵荒马乱 ,正是发展教徒的好时机,很多地方都有归根教开设的庙宇,庙里通宵打着烛火香炉,更换的贡品有时候 会丢给乞丐。有归根教在的地方,自然也聚集了很多讨饭的。
其它乞丐见到陈皮回来,纷纷让开,没人敢惹他。陈皮已经杀了四五个乞丐了,他才来这里的时候,有 强壮的乞丐找他麻烦,欺负他,陈皮当时没有反抗,所有的乞丐都以为这是个受气包的时候,那个欺负他 的乞丐死了。之后,但凡有招惹他的,陈皮无论花费多少Jing力代价都会杀了那个人。汉昌两地要饭的结帮 打地盘,凶狠残忍本远胜常人,死了就地一埋,也没有人去管,但遇到陈皮这种人睚眦必报都没办法。你 要杀他,他杀回你,你吐他口水他也杀回你,没日没夜,反正你惹他就是死,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离陈皮 远远的,连对视一眼都不敢。
陈皮找了个土灶子,提溜一个破碗,烧沙湖水就闷煮螃蟹。一边就宝贝似得从他蹲着的墙角集的稻草 里扯出一块木板来。这是他从汉口大胜府街上裁缝铺偷的盖窗板子,板子的背面涂了红漆,上面写了几个 字:一百文,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