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看着眼前这个不再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问出了那个困扰了他两辈子的问题:“为什么如此在意我的喜恶?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我?”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他背叛、他逃离、他憎恶,为何缘一始终如影随形,如此执着?
缘一沉默了很长时间,浓密的睫毛垂下,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小的Yin影。他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又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真正探寻过这执念的根源。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的望向虚空,仿佛在追寻一个自己也无法看清的答案,用带着困惑的、缓慢的语调,轻声说道:
“因为兄长在那里。”
他顿了顿,努力捕捉着那飘忽的感觉,给出答案。
“只要想到兄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我的心就好像找到了落点。如果连兄长都讨厌我,都不要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种空洞的茫然,“那我又该去哪里呢?”
“我好像只是为了找到兄长,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严胜被那道直白而纯粹的目光钉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缘一。
像他这样的人,最惧怕的便是如此毫无保留、不掺任何杂质的真挚感情。这比任何刀剑、任何Yin谋都更让他无所适从。
何况,付出这份感情的对象,是曾让他偏执到甘愿堕入恶鬼之道的人。
——是啊,他方才还在质问对方为何对自己如此偏执,如此执着?然他自己呢,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陷入了另一种极端的偏执?
明明对方拥有的天赋、才能,在客观层面上对他而言并非不可或缺,但他就像是钻进了牛角尖,固执的认为那就是自己必须得到的东西。而当发现在常规的道路上无法企及时,他便不惜走上歪门邪道,哪怕背叛一切,也非要得到不可。
不得不说,就这种病态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程度而言,他们二人,真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最终,千般思绪在胸口翻涌,严胜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移开了与缘一对视的目光,略显生硬的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逃离般地离开了房间。
而离开的严胜,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灼烧,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这让他愈发烦躁。
恰在此时,宇智波诗的身影出现在廊下,她见严胜已处理完缘一的事情,上前一步,恭敬的垂首汇报:
“严胜哥,关于此次参与叛逆的五大国大名及其党羽已被控制,应如何处决,请您示下。”
正愁没地方撒气的严胜,眼神瞬间冷冽如冰。
现成的出气筒送上门来了。
回到房间。
缘一心中满是困惑与不安。他不知道兄长为什么那么生气。如果是因为这双眼睛他完全可以毁掉它们。
但兄长偏又厉声制止他,警告他若是再敢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就真的永远不要他了。
想到这里,缘一心底忍不住泛起一丝隐秘的窃喜——兄长这是在关心他吗?
但这窃喜很快又被担忧覆盖。让兄长生气的人或者事情到底是什么?他想帮兄长解决,想森晚整理让兄长不再烦忧。
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缘一一边忍不住再次细细打量起兄长的房间来。
这里的陈设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冷清,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如主人给人的感觉。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忽然被放在靠窗书桌上的一支笛子吸引了。那笛子样式普通粗糙,却被温柔Jing细地放置在一个锦垫上。
缘一怔了怔,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他不由自主地起身,走过去,伸手拿起了那支笛子。
就在指尖触碰到笛身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无比熟悉的暖流涌入心间,仿佛遗失已久的珍宝失而复得。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这好像就是他丢失的那支笛子,就是他无比坚定的对父母说过的那一支。
等严胜处理完五大国大名及其党羽的后续事宜,带着一身尚未完全散尽的冰冷煞气回到房间时,看见的便是缘一站在书桌前,手中拿着那支他怀着复杂心思收起来的笛子,兀自出神的模样。
需要说明的是,严胜前世送给缘一的那支笛子,早已被他亲手斩断,并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充满遗憾的前世。
所以,此刻缘一手中拿着的这支笛子,是前世缘一回赠给严胜的那一支。
它本不该出现在此世,也不知是因何种机缘,竟随着严胜的魂魄一同来到了这个世界。
严胜看着男孩专注的侧影,沉默了片刻,才出声打破了寂静,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喜欢吗?喜欢的话,送给你。”
缘一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对严胜的归来毫无所觉,直到严胜开口说话,他才猛地回过神,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下意识的就想把笛子放回原处,动作带着做了错事般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