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郡王府。”程念影这时紧跟着道。
    梁王依旧一反常态,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留了随从与望月一并处置康王府的烂摊子,而后便与程念影一起登上了马车。
    等到了丹朔郡王府,梁王从前还挟刀怒气冲冲地闯进去,今日却是步子一顿:“我……便不进去了。”
    程念影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带着吴巡和小董先进去了。
    阿贤毕竟是殷辉义的人,无拜帖也不能随意入内,便与梁王一同等在了外头。
    梁王矗立在那里,引得阿贤多看了一眼。
    他还是冰冷的,可那冰冷下,又好似积蓄着待喷发的怒焰。
    梁王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
    阿贤并不知其里,但即使是奴仆也知晓一个道理,越是极端正义的人,哪日发觉世间事和世间人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可教化,便越易堕入极端的恶渊……
    阿贤暗自皱眉,觉得这恐怕是不好的预兆,待回去后还得禀明了老爷!
    这厢气氛冷凝如冰。
    那厢也是沉静如水。
    程念影就坐在傅翊的床榻边,佟御医给她把了把脉,长舒一口气:“储君无恙。”
    吴巡一张苦脸也生凑出三分笑来:“好!好!”
    倒也不枉费主子吃这一回苦,换回的是真药方!
    程念影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流连在傅翊的面庞上。
    装的与真的,原来有那样大的分别。
    傅翊先前躺在棺材里的时候,她瞧见了也没觉得如何,眼下见了觉得很不舒服,胸口闷闷的,想吐出来。
    “他会死吗?”程念影突地问。
    这话问得吴巡眼眶一酸。
    明明拿下江慎远时,她还那般掷地有声,说主子没有死,主子好好的。
    原来她也不敢肯定。
    佟御医此时笃定道:“不会。”
    程念影再没说他是庸医。
    她很是信他地点了点头。
    佟御医又轻叹道:“他早该这样睡一睡了,再聪明的人,再强悍的人,是人便是血rou之躯,岂能将自己熬干了去?”
    “他该歇歇的,该歇歇的。”
    佟御医喃喃说完,还突地生气骂道:“郡王总是这般!从前便不顾惜自身!”
    佟御医越说越生气,自己扭身跑了。
    吴巡叹了口气,转脸见程念影揭了一边的被褥,钻到床榻上去,她道:“我歇上一会儿。”
    吴巡连声“嗯嗯”,忍着酸意连忙出去了。
    程念影倚着傅翊躺了会儿,又想起来他爱干净,便又坐起来脱了沾血的外衫。只是脱得迟了,还是叫他的里衣弄脏了。
    程念影皱皱眉,也无端生起气来,一手拽着他的衣襟。
    他若能嗅见味道,一下气得爬起来便好了。
    但傅翊没有。
    是啊,他后来都不嫌她衣袍沾了泥灰血污了。
    他不会生她的气。
    想到这里,程念影放空了双眸,盯着床帐发了好一会儿呆……
    吴巡到底顾念她的身子,怕她独自和主子待久了伤心,没一会儿便来叩门,压低了声音问:“储君,储君可好?”
    程念影闷闷应了声,摸了摸傅翊的鼻息,才起床走了出去。
    她道:“我把傅翊的衣裳弄脏了。”
    吴巡忙道:“无妨,无妨的。”
    程念影又道:“我明日还来。”
    吴巡:“好,好,我来接储君。”
    程念影还得回福宁殿去,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空气,踩着台阶走开。等走出小院儿,有人气喘吁吁地在追她。
    程念影转过身。
    见施嬷嬷拎着个篮子,递给她:“许久、许久不见姑娘……”
    施嬷嬷还不知道什么储君不储君。
    她问:“姑娘不留在府上,还要走?”
    她道:“带些吃食吧,老奴亲手做的。”
    一边的侍从要替程念影去接,程念影却兀自接过来抱在了怀中,就这样一路抱出了门。
    梁王在那里几乎都等成了雕塑。
    见程念影出来,他忙迎上去,也想伸手去接程念影手里的东西。
    程念影犹豫片刻,给了他。
    梁王耷拉的眉眼重新挑起来了些,他问:“累么?”
    “储君与我回一趟王府吧。”梁王冲她笑了下。
    这还是今日梁王第一回笑。
    程念影有些疑惑,但她方才躺了会儿也不觉累,便又跟着梁王一块儿回王府去。
    一进了门,程念影便感觉到了不一样。
    梁王府的气氛变得森冷了许多,砖缝间还有未完全冲刷干净的血迹。
    程念影压着疑惑,跟着梁王一路走到了地牢。
地牢里还绑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