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甚至未必是一场有预谋的舆论攻击,而是纯纯粹粹的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人心,曹Cao思索着这个答案,良久之后,看向知己之人:“奉孝以为,人心到底是向我,还是向汉呢?”
    郭嘉忍不住一愣,他没有想到曹Cao会跟他说这个,而他应该是曹Cao第一个与之这般谈论这种话题的人了吧。
    面对这般近乎明了的询问,郭嘉一边思考这个棘手的问题,一边也忍不住心头滚烫,君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之,如此而已。
    郭嘉:“明公,人心如何,非由天定,反而事在人为。”
    曹Cao:“奉孝细言之。”
    郭嘉:“自董公以来,天人感应,君权乃天授之以牧民,以王莽之事为例,天子若不得天眷,何可称之为天子,若不能使世平,又何以称陛下。”
    “所谓人心在汉与否,明公若得天下一统,人心在也不在,若不得,不在也在。”
    这番话颇有几分唯结果论,明公你最后赢了,自然是天命加身,合该这天下易主,民心便是原本向汉,如今也该不向了。可若是事有不成,这人心向谁的事情就难说了。
    这不是一个反对的说法,却也算不上是无条件支持的答案,却说的非常现实。
    郭嘉给出自己的答案,然后问曹Cao:“却不知明公如今,心向何处?”
    这个问题似乎很无意义,毕竟曹Cao难道会心中不向着自己吗。
    可曹Cao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他不是那种一出生便身处乱世的人,他见证了大汉最后的辉煌,从一年之内平定黄巾之乱,到如今天子失权,地方肆乱。
    他是真真切切做过汉臣的,固然为官过程中也不乏颠沛,先帝待他虽不似对待陆离那般,却也不曾亏待,西园八校尉,那可是只属于陛下管的军事力量。
    最为喜爱的臣子,也能够放心的交托给自己去护送……
    可若说他真的愿意做这个汉臣做到底,那至高无上的天子之位明明已经距离自己那般近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谁不想要威加海内,天下拜服。
    曹Cao问自己想不想,这个答案是很明确的。
    他不是那种看不清自己心意的人,短暂的沉默过后便给出了郭嘉答案。
    陆离直白着跟他说,向他问,曹Cao却不曾直白回答,他们不仅是如今的关系,也是旧日的同僚,那份坦白是难以轻言出口的。
    但郭嘉不一样,从前是隐居不曾出仕,后来是自己的谋士,自己的军师祭酒。
    虽然原定历史中在后世有“好人妻”的标签,但这不代表曹Cao不喜欢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从一而终的。
    而郭嘉则从曹Cao的态度中看出了更多东西,他看起来不希望陆离纠结那些过去相关,可下意识也不希望对方不纠结,因为他自己都会纠结,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共犯不能轻易放下。
    有关陆离到底有没有放下这种事情,别人或许不清楚,郭嘉却是明白的,所有人看得都是拿起来之后的放下,郭嘉却知道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称不上真的拿起来,放下又怎会如他人想像的那般艰难呢。
    曹Cao赞同了郭嘉的说法,并停下了这番交谈,不过两人在这件事情上,此刻倒是进入了一个领先不少人的心领神会阶段。
    不说这种事情,曹Cao一边提笔给陆离回信,一边忍不住与郭嘉说起陆离跟春耕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当年地方为官之时,他们两个可是实打实的邻居,对于陆离的情况曹Cao吃的都是最近的一手瓜。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其实也可以称之为见证了陆离出仕之初的稚嫩阶段的。
    现在想想,莫名带着点养成的特殊感觉。
    郭嘉听着曹Cao话语中的怀念与炫耀,笑而不语。
    若有所思
    陆离打开曹Cao送来的信件,看着其中的“忆往昔”部分,他的头顶上不由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在短暂思考了一下这是对方年纪到了抒发感慨、与自己进行情感交流,还是隐藏着什么政治含义后,陆离结束了思考。
    简单点,交流的过程简单点。
    ……好吧,简单不了一点点。
    在很有可能关乎未来、生命,甚至是一个世界存亡的事情上,宁愿弄得复杂一点白费工夫,也千万不能图省事偷懒。
    陆离本人很有这个觉悟,然后他就开始认认真真的做阅读解,并且尝试着通过邺城那边传来的“参考答案”做阅读解。
    忆往昔,往昔有什么,乐安郡、济南国,总不能是曹Cao准备在这个时候对世家动手。
    不是世家,莫非是汉室,他难不成是准备自立了,来给他拐弯抹角的提个醒?
    没等陆离想出个一二三四五,郭嘉来了一封委婉暗示他别多想的信,好吧,奉孝,在读心术方面你一直都很遥遥领先,我愿称你为大汉掌管心学的神。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非得撺掇着你写上本心学书籍,领先国外上千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