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羽毛扇子
她在那个又长又深的吻中百无聊赖地睁眼,目光偶然间落在床头枕被上,那张扇子躺在清晨微弱的光尘里,半开半合,仿佛一个被委弃的眼神。
盾徽纹饰的王室地毯上,落着两人昨晚褪下的长式睡袍,红白两衣,交交缠缠,连褶皱间也透着夜风一度后那似有若无的缱绻余香。
那件白色寝衣,她脱下了就叠得端端正正,床沿上挂,不知中途被哪一只伸长的脚不慎踢落下。
耳鬓厮磨,难分难解时分,宫侍模样面容刻板的年长女子,穿戴复古的日间盛装,推门而入。
她目中并没有看见床上的二人,脚步坚执得如上发条,由床畔路过,训练有素的手一路拉扯开几扇厚重的对开帘幕,蓦地放入一屋的粲粲天光。
宫廷内的种种规矩大体不近人情,淑女A在入宫赴宴之前,也略有所闻。
反正她态度落落大方,处变不惊,继续在床上同王黏糊。
全副注意力都被一人强夺走,于是从此以后,对周身其它的事,不紧不慢不闻不问。
侍女消无声息进出过一遍房间之后,那个人,仍还埋于她胸前雪境,像那里附了蜜一样,专心吮着,眼睛时而紧闭,不理外事,手上从不老实。
视线越过檀乌般凌乱无序黑发的脑勺子,她眼神散逸,愈发,心不在焉。
倾覆在王国上空的大好天色,蓝得近乎于薰衣草紫。无意识间愣愣看见,眸子恨不得穿澈窗户,过于迫切地渴望得到自由了。
偏偏在此时此刻想到离开此地,对她而言,只是一种旧习惯的驱使。
如果没有昨夜夜宿城堡这一出偶发事件,她现在八成已经早起绕着湖散步,喂鸭子喂天鹅,想来这时候水边的空气也正清新怡然。
在想什么?
王没法问出口,眼瞳里,分明写的就是这疑问,仿佛在哪私藏着一个读心的机器。
与其认为王在表达一种疑问,毋宁说那是委婉责备的句式,他当然早已知道答案。
这类提问不可以,也无需回答,她只消知道,自己的眼神,已得罪他。
外表高高在上的王,内里是不经常被怠慢的骄傲芯子,难得一回付出不求回报的温柔好性,不过需要她,一点点的配合。
但是她的怠懒,比忤逆他的那骨鲠难缠的阁臣,更惹的他无名火起。她甚至没心存这念头,也不知道自己擅长这事,但就是轻而易举的,成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将成未成。
因为从昨晚到现在,王始终身处在外,流连于肌肤的一层延宕着。他的乐趣,与猛兽不可不进食前逗着按着爪子下的幼兽玩弄无异,满眼心爱,等迟迟触及到深埋体内的核心,便立时溅血封喉。
许是她耐心极佳,还有畏怕,他在外面多耗些虚晃的工夫,总比真刀真枪的侵害更小,可心就忍不住,乱猜乱度。
比如,王是否昨晚一时糊涂,仔细打量遍她周身,才发觉瞧不上了?
好在这人谦逊不遑,好像似乎就算王半途给她扔下床,事后也能淡焉若忘。
若是只求萍水相逢的那种欢,不求爵位,更不求以姻缘得到爵位,野心欠奉,床第间自然也就不妨就怠惰怠惰了。
他日卷铺回家,和天鹅作伴时回忆起这奇遇,不失为一桩美事。漂亮有权势的是王,主动也是王,急切的也是他你看,后悔的也是他自己呀,不是她,意料之中。
除却顺遂他的欲瀑而下,她做不得自己的主。其余的路,处处通绝壁峭崖,立间摔下去,尸骨都粉碎,一望即知。
然而心知肚明,眼前这条路,决计走不长久。
或许运气再好一点,她可以存留一半颜面,半遮面活在桃色流言中,活在销金蚀银的窟窿里,慢慢自诩体面地老去,最终不复年轻的容颜,躺进一具满铺鲜花的水晶棺椁,颇有姿色的遗像也有后世人来瞻仰,千世百世,这故事不断被好事的人翻来倒去,复述转陈,真实感大部分时候缺席,偶尔失而复得,但又转瞬即逝,始终不得被稳稳抓住。
这般结局,似腐朽,又似永垂不朽,出现在她脑海子,一辈子只消得一转念,从出生跨越到寿终正寝。想到最后,一个短吻印上樱色ru尖的时间里,葬礼上的丧歌都演奏完毕,小提琴家放下了手里的琴弓。多心的人不自觉傻傻牵动唇角,王正好从她颈间一抬眸,回应了初见时她的那一抬眸,什么小小的东西闯进心里,从此就被囚在此地,出不去了。
她把手指插进他的黑发间,撩起再任由着泻下,如此往复,他无疑问被撩拨得很舒服,喉中小雌猫一样发出呜咽还是咕噜的声音,很快唇齿和下移的手便做出回应,又请她尝了一遍噬骨销魂的温存。
昨夜一次,今早一次,他自己似是还未尽到兴,她却已经被他送上天堂多次,且每次他都心下笃定,未下手,就预知道她一定喜欢,结果果真屡屡同他预谋的一样。
摸清一个人,只须花费这么点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