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今日行事乖戾狠绝,不出所料,这些目光中看不到丝毫放松、感激,反倒畏避者居多,我看向哪片,哪的人便撇过头去不敢与我对视。
甚至还有人露出了嫌恶之色,却不敢言明。
很好。
随你们便吧,我甩了甩短匕上的的血,往回走准备回房休息。
“闪开闪开都闪开!”
这时人群突然爆发了骚乱,一个壮汉怀里擒着孩子,刀就抵在那孩子脖子上。
那汉子腕上虽然裹了布条,但略显深色的血液随着他的行动不住地向外渗透,他的左耳豁了一块,血已经凝固,黑得透亮。
咦?这货居然还能动弹?
看来抹药的配方还得做点剂量上的调整。
鉴于他手上有刀,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免得被误伤,纷纷让开一条路。孩子惊恐万状,想大声哭喊却被他勒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面色青紫。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眼看那娃娃就要翻白眼了,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发丝散乱的女人,疯也似地便要冲过去,好歹是被人拦下了。但很快她便抛下所有颜面恳求有人能救救她的孩子,回应她的唯有死寂。
她泪眼大睁,眸光四处寻觅,宛如溺水者的最后挣扎——然后她认出了我。
好似终于够到了一根浮木,她冲到我脚边,攥我的裙角,不住地磕头。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腔中,我大概听懂了来龙去脉。
当时船上一片混乱,她相公为贼人所害,孩子也险些被掳走。那大耳汉被我击伤后疼得满地打滚,血流不止,很快便失去的意识。慌乱之下,她也没多想,抱着孩子回屋赶紧收拾了些用得上的细软便准备往下层逃。甫一出门,那个汉子居然又爬起来袭击了她们,并挟持孩子作为人质。
事情就是这样,我望着她被掴出鲜血的唇角,不由地一声叹息。
我掏出帕子与她擦了擦唇角,随后起身,缓步向船舷的方向走去。
“——兀那大耳贼!”我冲那汉子高喊。
他回过头,一见是我,两股战战,再见甲板上无数同伙的尸首,吓得面色煞白没把刀又丢了。但他仍不死心,不断朝记忆中拴着小船的地方移动。
“喂、听不懂人话?叫你呢。”我闪身飘至他身后,立足于船沿俯视着他,犹一道乌云在他身上投下浓厚的阴影。
我用脚尖踮起一截垂落在船身外侧的断绳甩到他眼前,笑意盈盈。
“真不好意思,你们的船早就漂走了。”
像是崩断了最后一根弦,他脸上神情变幻得精彩纷呈,接着就开始狂笑。
怀中的孩子在晃动中稍稍被松开,肺部重获空气,于是奋力挣扎咳嗽、大口喘息,头颅在他心口的位置来回窜动。
“五,四,三……”那笑声越来越尖锐凄厉,好似四足被捆死的活叫驴。
他骤然举刀,不顾一切地向心口刺去,人群惊呼。
“二、”我跳下船沿,仅两指夹住刀面。
“一。”那大耳汉伤口渗出的血已全然乌黑。
“倒也,倒也。”他旋即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我随手将刀丢进水里,从绵软得如瞬间抽离脊骨般的尸身上抱出孩子。她一开始还在颤抖,但很快便搂住我的脖子“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我拍了拍背给她顺气,接着为她点了穴道,不一会,她的气息趋于平稳,趴在我肩头沉沉睡去。
我搂着孩子无声无息走到众人面前,人群注视着我,自动为我退开一条足够宽敞的通路,而通路的另一端,有位母亲正泪流满面向我奔来。
我把孩子交给她,“没事了。今日诸多风波,恐有惊厥,还是先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对了,这包药你们且拿去。”我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药囊,“若是感觉头晕目眩、浑身酥软,便将这丸子化水服了,一日三次,但也别吃太多。”
“恩、恩人!”她颤抖着接过药囊,抱着孩子在我面前跪下了,“小女子无以为报,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愿立长生牌位,日日为您祈福!愿来生结草衔环,当牛做马……”
我的……名字么?
“别怕、别怕,已经安全了。你叫什么名字?”
“唔……俺、俺叫殷阿牛。”
“阿牛好,我是吟吟。旁边这位……是我师兄。”
“快起来。”我苦笑着扶起她,“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心,为我祈福……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这句话出口之后,有些人的视线开始游移,背后芒刺般的目光减轻许多。
“不!无论旁人如何说,您今日都救了我家阿囡两次,我……”
“不必了。先回去好生歇着,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截住了她的话头,她望着我的眼神里带着点淡淡的失落以及不知所措。
正待她要悻悻转身时,“等等,”我又将一个荷包塞到她手上,“这里面是安神香,我想你会用到它的。”
“行了诸位,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我拉上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