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凝成血珠,湮灭于地面。
男人离她几步远:“我断了你一条筋脉,你不能再用武。”
尖锐的疼痛游走在每一处经脉,宁黛只觉得肩膀沉得不像话。她眼中倏忽升起决绝,将手握上剑刃,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狠狠往前一抽。
剑刃抽出,血肉摩擦声更甚。
离得近的人,只觉得牙底冒出尖酸的凉气,那剑尖带出的翻飞的肉屑,仿佛是针尖扎进他们的眼,然而宁黛从始至终,一声闷哼也无。
“没用。”
男人面色如常,似乎还带着一点得逞笑意:“我撒了药,专耗丹田内力,你筋脉已断,一身武功从此就废了。”
“宁琛败在这招上,你居然也败在这招上,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宁黛将头靠在墙上,额头上全是因为剧痛而出的汗渍,嘴里有粘稠的铁锈味,被她生生咽下去,指甲因为这句轻佻的话陷在墙缝里,渗出暗色的长线,蜿蜒而下。
真疼啊。
宁黛笑得苍凉。
她猛然一甩手,深陷在墙缝里的小指指甲被生生扭断,连带着周围血肉齐齐被撕裂,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但她已经不在乎。
“真不知道,梦僭异术怎么这么抢手了?”
也许抢手的不是异术,而是不劳而获的成就感,而且不受天府掌控,这意味着绝对的自由,不会被事后追责。
宁黛似乎放弃了,她认命地指了指自己:“内丹在我体内,你们想不想要?”
存活的众人神色各异,却多是蠢蠢欲动色。
只有男人注意到,宁黛受伤的手张开了,指尖微颤。他脸色猛地一变,厉声喝道:“别跟着她的问题走!”
但已经迟了。
周围忽然黑了。
不是天色黑,而是陷入了一个全黑色的世界,眼前是黑,身后是黑,只有自己,看不见其他人,看不见醉生楼,看不见即将落幕的黄昏,整个人像是封进了一个漆黝的茧里,找不到出路。
谨慎却茫然地前行,冷不防一个扭曲的人影,在眼前稍纵即逝。
极度恐惧下,手里的剑比脑子更先反应。
“啊——”
分不清是恐吓还是惨叫。
看不清楚的悠悠黑影,泛着阴冷的光,缭乱地出现在四周围,幢幢鬼影游动,在不见五指的黏质黑里漂浮,漂浮如枯骨。
“鬼、鬼——”
“快逃有鬼啊——”
四周声音突然嘈杂,惨叫声、高呼声、奔走声、逃窜声,还有铿锵相碰的刀剑声,像是疯涌的浪,钻进耳朵里。
宁黛看着他们无厘头地逃窜,自相残杀,嘲讽地牵起嘴角:“你们的贪欲真脏。”
纷杂的声音里,突然听到有人在笑。
那一而再再而三让宁黛受挫的男人踢开刺向自己的长刀,朝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朗笑几声。
“是了,你爹不用幻境,不代表你不可以。”
“小姑娘,你的幻境比之你爹不遑多让,可惜你忘了一件事。”那男人指尖,突然起了一点微光,“异族之间可以相互感应,不巧得很,我就是个异族。”
他话音刚落,宁黛看到了风。
内力驾驭的罡风。
凛厉、猛烈、悍威,明明是风,霎时成了一柄有形的又尖又细的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精确度,直冲宁黛眉心。
躲不开。
宁黛绝望地发现,丧失武功的自己,完全避不开这致命的一击。
隐约生出命丧当场的念头时,罡风却凝滞在了半空。
宁黛错愕一瞬,心里更恶心:“要杀就杀,别虚伪地留情。”
男人声音也满是愕然:“不是我。”
一问一答中,突然起了一声冷笑。
沉浓的黑,突然起了一点玉色,有骨节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拈住了那锋锐的剑尖,微微滑落的袖口,露出一截艳红色和白色夹杂着的手绳。
啪地一声。
杀气森寒的罡剑,碎裂在他优美无暇比玉温透的指下。
与此同时,幻境也碎了。
最后一抹夕阳光晕,照在那神情冷峻的少年身上,于是他的秀丽面容上浮起一层秋意萧瑟的明暖色。
一袭白色毫无修饰,被微风吹起的衣摆如水洁净,落在肩侧的长发比乌木黑,却黑不过少年此刻寒气凛凛的眉眼。
抬起的眼睛有潋滟的波光,犹如皎透月色泻在夜幕降临下黑不见底的湖面上。
而站立的背影瘦削沉稳,刻在骨子里的高华气质渗入周身空气,将这个人同十丈软红剥离开,化为更出众更脱俗的云雪风月。
赵简候怔怔瞧着那个少年。
从那以后很多年,他往那些每日幻想如意郎君的花痴姑娘脑中植入记忆时,总会把这一幕放进去,来摆脱她们对自己的纠缠,因为生存在这世间,他再也没见过比这更出色的人。
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