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女眷除了大房及二房,其餘人並不同往,而這也是季家二女兒季沅湘每年最為期待的日子。
眾所周知,二小姐季沅湘自小就是個歡脫的性子,能每年來陪著二姨太到寺中齋戒實屬不易。然而,卻沒人知道她來伽藍寺的真正目的。也許幼時大概是真覺得新鮮好玩,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種新鮮好玩早已過去,而變成了一樁「少女的心事」。
待女眷們在寺中安置停當,季沅湘便偷偷溜了出來,往後山那處去了。
每年的七月,這座山中便野草蔓生,蚊蟲蛇蟻不絕。她拿著一根細長的木棍,撥拉著齊腿長的野草,小心地往前走著。
這座山,這條路,無論走多少遍,她都依然記得當初他們相遇的畫面。就像前世年幼的許仙,救了單純的小白蛇。年少的小和尚,救了一時貪玩而被蛇咬的自己。
她一直覺得這條咬傷自己的蛇一定是那傳說中的小白蛇變的,她才能有幸與他相遇,與他說上話,與他成了玩伴。
不相識時,每年的盂蘭盆會上,她都會注意到那個與眾不同的小和尚。寬大的灰色僧袍在他身上穿著總像是畫中走來的仙者,飄飄灑灑的,逸宕非常。
當所有僧眾信徒全都跪拜誦經時,她時常會心不在焉地往他身上瞧,薄薄的嘴唇,跟著大師父的誦念聲一張一翕,她什麼也聽不進去,卻好像獨獨聽見了他的聲音。他似乎還未受戒,因為她未曾看到他頭上的戒疤。她總是想,若他蓄起發來,定是一頭頂好的墨發!
她掩嘴笑笑,怎麼又在胡思亂想這些事了?剛剛在寺中未見到他,她就想到他一定來了此處,也不知過了一年這小和尚是不是又生得好看了些?
「衍一!」她站在洞口聲似銀鈴般的叫著他的法號。
正在洞中燃香的和尚驀地轉過頭來,笑著道:「你來了?」
她像小鹿似的蹦噠到他身邊,「今日迎客,未見你,我就知道你定藏在這洞里!」
「機靈!」衍一輕拍了下她的頭,復又道:「師父可曾找我?」
「你師父現下哪有時間顧你,光是我們季家這尊‘大佛’都招呼不過來了。」季沅湘背著手,在洞里悠閒地踱著步。
「莫要口無遮攔,佛祖……」
衍一雙手合十,話還未說完,就讓季沅湘給打斷了。
「又來了,佛祖哪有功夫怪罪我?」
季沅湘一把將他合十於胸前的手分開來,又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布袋,從裡頭掏出一個白淨的細口小瓷瓶,在他眼前晃了晃。
「何物?」衍一從她手中拿過來,也輕晃了晃。
「酒——」季沅湘抬手將那瓷瓶奪了過來。
她俏皮而又甜美的樣子,讓衍一的心咚咚地跳快了兩拍,一時失了神,空著的手還懸在半空中。
「餵,小和尚?嚇到了?」季沅湘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以為他被這酒嚇到了。
衍一這才回過神來,白皙的臉上染上了紅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偷喝了這酒。
他趕忙背過身去,嘟囔了一句,「一個小姑娘,拿酒做什麼?」
季沅湘可沒注意到他的神情,現下她的眼裡只有這誘人的美酒。
她打開紅布塞子,深吸一口酒香,業已陶醉地閉上了眼,而後歡喜道:「你可不知,我們季家的姑娘都愛偷酒喝,尤其最安靜的三妹!」
季家的三姑娘麼?子珩倒是提起過,下回他來定要同他說說這事。衍一感慨,這些大家出身的姑娘還真是有些不拘一格的可愛灑脫。
「你來一口嗎?」季沅湘故意將酒放到他面前。
酒香四溢……雖他從未喝過,但光是聞著就像人們常形容的那般,應該算得上是壺好酒。
衍一雙手合十,往後退了兩步,垂眸道:「出家人不應飲酒。」
「又沒人看到,不礙事的!」季沅湘跟著上前兩步,又湊到他跟前,他身上有好聞的檀香味,讓她忍不住又貼近了一些。
如此,衍一把頭低得更低了,「周身萬物皆有靈,算不得沒人。」
「你說算不得沒人,為何總約我來此?那與在寺中相見又有何分別?」
「我……」季沅湘的一番話,真是堵得他啞口無言。
想見她麼?想見。
心虛麼?卻也心虛。
季沅湘覺得每回這樣噎他,十分好玩,她踮起腳,舉高了手,在他圓乎乎的腦袋上摸了一把。
「誒?你說你為什麼還不受戒?」季沅湘總算摸到了那顆覬覦已久的光頭,可事實還真像她遠遠看到的那樣,她並沒有摸到他頭上的戒疤。
「再等等。」衍一捉住她的腕子,將她的手從自己頭上拿下。
「等什麼?」季沅湘反手捉住他的兩根手指,笑問道。
師父也一直在問他等什麼?可他總是以佛法不精進為由,拖延受戒。
現下,她也在問自己等什麼?他卻不想與她撒謊,亦不想告訴她答案。
「是怕破戒?」她不依不饒地追問。